2006/07/28 | 阴郁废墟里的花朵之美
类别(读书) | 评论(0) | 阅读(71) | 发表于 11:15

/吉檀阿珂

扉页中的波德莱尔,给人唯一的感觉便是阴郁。宽阔而微秃的前额,锐利而幽暗的眼神,有种誓不妥协的味道。同样宽阔的嘴因为用力抿紧,使那巨大的鼻子和两道深晰的鼻翼线更加重了整个脸部的阴郁。这样的一张中年的脸孔,仿佛生来就不曾有过无忧无虑的童年和懵懂开朗的少年时代,也永远不会再进一步衰老似的。

有些人的作品,不到一定年龄是无法读下去的。你认识里面的每个字,可是它们的组合却对你全无意义,于是只好让它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这就是十七岁大一时的我对于波德莱尔《恶之花》的全部印象。然后,以为一生都不会再读这个人的作品了。

很多年后,只是随手翻开《巴黎的忧郁》这本散文集,却突然被那些看似散漫的文字背后的东西所吸引。

这一幅与唯美想象中的巴黎所截然不同的画卷,它是由肮脏的街道、绝望的老妪、悲惨的寡妇、穷困潦倒的人群和虚伪庸俗的贵族、歇斯底里的艺术家所构成的另一种异国风情。多么多么暗淡不堪的现实啊!诗人的孤独、忧郁、焦躁及痛苦在字里行间恣意弥漫,随处可见,以讥讽嘲弄的笔调所揭示的绝望,比起用哀切缠绵的笔调所描述出的绝望更令人震撼。

然而,不,我从这众多的短小精炼的文字中读到的不只是这些——如果只是这些,那波德莱尔作为天才的光彩至少在我这样一个普通的读者心里是要稍许打一些折扣的。真正让我惊讶的,是他那阴郁的眼睛所看到的、愤世嫉俗的心灵里所记下的美。犹如废墟间无声盛开的花朵,即使并不鲜艳,也不招摇,可仍然足以给人以奇异的安慰和感动。

高个的寡妇鹤立鸡群般伫立在拥挤于公共音乐厅之外的穷人中间,听着不用买票的音乐,因为她手里拉着一个孩子——省下的门票钱,一定可以给孩子买他所需要的东西吧。虽然她仍将“徒步回家,沉思着,梦想着,孤单单地,永远孤单下去。富人的孩子穿着精美的衣服站在铁栏杆后面,高档的洋娃娃丢在脚边,羡慕地看着对街一身破破烂烂的穷孩子的玩具——一只活的老鼠!“两个孩子友好地互相笑着,露出同样白的牙齿。”《天赋》中那个认为“快乐就是一直往前走,不知道往何处去,也不需要有人为此担心”的孩子,额上写着某种“必然致命的早熟迹象”,让诗人顿时产生奇想,以为自己会有一个不认识的弟弟。

这样的线索在集子中并不俯拾皆是,相反,是隐匿的,断续的,然而正是这隐匿断续的线索,间或着诗人偶尔令人莞尔的幽默调侃,形成了另一种阅读中的意趣。这是打破了一般意义上的那种阅读方式的意趣。

正如诗人所说,“美的典范是包含有消极面的”。作为一个习惯上追求唯美的阅读者,《巴黎的忧郁》在语言形式上亦向我展示了“包含着消极面”的美。我喜欢这样的句子:“孩子们分手了,他们顺从不同的环境和机遇,在不知不觉中去完成自己的命运,得罪自己的亲人,走向荣誉或耻辱。”以及“灵魂越有野心,越是敏感,梦就越把它与可能性远隔,每个人身上都有天然的鸦片成分……”至于“地球圆形的表面遮住人们好奇的目光”那一类句子,则完全是诗的语言了。

“总之,这还是《恶之花》,但更自由、细腻、辛辣。”——我想,现在是可以去读《恶之花》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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