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重阳在同一年之内收了七大高徒,丘处机、马钰、孙不二、谭处端、王处一、郝大通、刘处玄。
正月里(1168年)刚刚从马钰家小黑屋里闭关百天出来,二月就领着丘处机、马钰、谭处端、王处一这四名高徒去了昆嵛山烟霞洞共修。没带孙不二和另外两名徒弟,留下不让跟着,说他们三个能顿悟了,家里窝着或者自己找别的山头闷头琢磨经卷吧。
可是在昆嵛山上马钰忽然得了头痛之症,见天疼得死去活来就跟釜劈一样,王重阳没说关怀问候一下,反而很不开心的赶马钰下山治病,在《重阳教化集》里记录了当时的情况,王重阳认为是因为马钰的心未死,所以偏头痛。赶他下山回家调治,反而头更痛了。有人给王重阳打小报告说:他去看望的时候,马先生已痛死了。王重阳听了反而鼓掌大笑,曰:我来欲化为神仙,肯教死了。为他不信,感此疾。
王重阳认为马钰是因为迷恋尘俗,信道不笃,而染患此疾。他加持法水,给马钰喝下后病立刻好了,并且寄信说:“凡人入道必戒酒、色、财、气,攀缘爱念,忧愁思虑。此外,便无良药矣”。但是经过此事之后,王重阳借口说马钰愚顽,避不见面。折腾到十月,令马钰焚烧誓状之后,才重新相见。
待马钰烧了誓状之后,王重阳随即赠送给马钰那首著名的入道诗:“掷下金钩恰一年,方吞香饵任纶牵。玉京山上为鹏化,随我扶摇入洞天”。
这首诗俺真不能仔细剖析,俺是怀着严肃的学术的考证的态度来读的啊。这么一看王老师是在是太傲娇了,个人觉得说马钰抛不下酒色财气什么的是假的,毕竟在当时这些对马钰来说都已经不是什么执着的东西,但攀援爱念忧愁思虑这种主观上的情感怎么可能是说放弃就放弃得了的呢?本性难移罢了。
要知道,这时候虽然孙不二虽然算作是王重阳的徒弟,但是她却还没有出家,她是到了再之后的第二年五月(1169年)才真正出家的,“五月五日,祖师(王重阳)在金莲堂令孙氏烧誓状,别庵居之”。又是烧誓状,OTL。
当初马钰拜王重阳为师时孙不二是跟着一起拜师了的,但是马钰跟王老师外出游方学习功课,孙夫人就没能跟在身边,直到这年马钰生病被赶回家想见师父不让见非得烧了誓状才能复见折腾了一遛够之后,王重阳指给了孙不二一条正式出家之路,让她正式出家入道受渡了。王老师是这样忽悠孙夫人的,啊不,是赠送她入道诗的:“分梨十化是前年,天与佳期本自然。为甚当时不出离,元来只待结金莲。在家只是二婆呼,出得家缘没火炉。跳入白云超苦海,教人永永唤仙姑”。
我FT,对马钰就说“玉京山上为鹏化,随我扶摇入洞天”,换成孙不二就不忘继续强调什么“分梨十化”什么“在家只是二婆呼,出得家缘没火炉”,如今俩人都报考了你王老师的专业,成了你的学生,怎么还是这么差别待遇呢?也许王老师所谓的攀援爱念忧愁思虑就是指马钰的家庭和孙夫人吧,毕竟从后人整理的马钰私人书信来看,此时他依然和孙不二是保持着书信联系的。可能正因此,王老师就腹黑了,就犀利了。
马钰重新回来了以后,王重阳带着这四名徒弟满世界游方修行,在1168到1170这三年之间王重阳依然没怎么教丘处机道法,对于他所最青睐的马钰和其他几名徒弟也是异常严厉,简直言行坐卧没有一处不挨数落,据说是因为王重阳知道自己大限快到了。1170年正月,王重阳仙逝……啊不,应当按照道教的说法,他这是登真升仙了。
王重阳仙故之际把四个徒弟招到身前说:“丹阳(马钰)已得道,长真(谭处端)已知道,吾无虑矣。长生(刘处玄)、长春(丘处机)则犹未也。”于是让丘处机跟马钰学道,让谭处端负责刘处玄。随后,丘处机即改师从马钰。哇咧这是官方指定西皮啊!口胡!
说完王老师就闭过气去了。马钰哭的那叫一伤心那叫一悲恸欲绝,情绪还没酝酿三两分钟,突然王老师又活过来了OTL,点名批评马钰没好气的数落:我还没死呐!啊喷,当时看到这里我就笑场了,能不能不要这么戳中我的笑点啊,原来金庸写王重阳死而复活戳了西毒一指的梗不是凭空捏造的呀,原来真的有原型和出处。
这时候王重阳留下了马钰独自一人,把另外三名徒弟都打发出去了,马钰对王重阳的感情还是很深的,首先表明心志,发了三个愿望,说首先要给师父印单行本,把语录诗词道法啊什么的全真集印刷发行,第二要为师父守服三年,第三愿劝十方父母舍俗修仙。此三愿后来在刘蒋村祖庭一一实现,这是后话暂时不说。王重阳听了这三个愿望后也很感动,暗自交代马钰了一些相关事项,并传授马钰五篇秘语,之后才真正升仙去了。
当时王重阳是病故在游方的路上,马钰跟其他三名同门一起乞讨化钱几个月后才背负着先师的遗骨回到京兆,按照王重阳之前自己的遗命葬在了刘蒋村的自家旧庵。
在马钰的弟子以及后世众多道人、著史者记载马钰生平的传记中都不约而同的写到:马钰为王重阳心丧三年,头分三髻。三髻者,三“吉”字,祖师之讳也。王重阳是道号,他的名字叫做王嚞(三个“吉”字)。
马钰和其余三徒弟为王重阳一起守丧的这三年里,他遵照遗命教导丘处机道法,令丘的道法及心得迅速大增。马钰虽然跟其余三位同修都是王重阳的门下,但是在《道藏》第五册《历世真仙体道通鉴续编》卷一中记载,王重阳与马钰年龄相仿,称呼马钰常有“一弟”、“一侄”之语,又因为把丘处机等另外三位同门托付给了马钰,所以丘处机等此时特称呼马钰为“师叔”,而不是“师兄”。
三年很快过去,到了1174年,马谭刘丘四人即将分别。带着对未来的不可知,分别的前一晚四子在秦渡真武庙月夜各言其志,马钰曰“斗贫”,谭曰“斗是”,刘曰“斗志”,丘曰“斗闲”。之后便各自走上自己的修真证道的艰苦旅程以及成就日后被人称颂敬仰传奇人生。翌日散去,三名师弟分别去了深山野岭进行了类似佛陀苦修式的蓬头垢面自我折磨生活,而马钰却返回了王重阳的祖庭生活,过着去奢从俭、洗心炼性的艰苦……甚至应该说是自虐式的生活,直到1178年才离开,此时,他已经参破生死随遇而安了。
从开始的半劝诱半胁迫,到最后的含辛茹苦坚韧不移,从“特来扶醉人”,到“随我扶摇入洞天”,从到三髻守圜,到拖着老迈嬴弱的身躯以风行雷动的成就激起民众狂热的信道热潮,最后俨然成为一代宗师,整整十年,王重阳和马钰,充满着悲壮的味道。
翻开《道藏》第二十五册《重阳教化集》,里面记载了王重阳和弟子们的书来信往、诗词歌赋、指导教化。其中有厚厚一部分专门收录的是王重阳赠词以及马钰相对该词的回词,共148篇,在其余六名徒弟身上,这是绝无仅有的。
例如:
王重阳作《与丹阳》:
害风游历水和云,六叶轮回铁板分。敲遍世间俱不晓,心知唯有个人闻。
马丹阳回《丹阳次韵》:
宝瓶宫里看祥云,云去云来邪正分。分劈心琴成曲调,调高声韵自然闻。
再例:
王重阳作《赠丹阳绝句》:
成一今朝正一时,浑梨滋味怎生知。若能会饮西江水,直与王风紧厮随。
马丹阳回《丹阳次韵》:
风仙成日锁庵时,赐我浑梨味颇知。心已离家云水去,道通秘奥虎龙随。
接着举例:
王重阳作《报师恩》:
青云语莫听闻。眼味香不属君。内减除人我相,前无有死生分。
圭和合凭三照。水焚烧按九雯。又武平清净出,头临月弄祥云。
马丹阳回《报师恩》:
云言语已曾闻。下山侗再告君。诀传来成造化,情咄去没毫分。
圭烂饮醺醺醉,卯相吞灿灿雯。义显彰真抱瑗,京山上个眠云。
下面这首诗我每看必噗,一劝一应内容十分之质朴天然(我没写那个“呆”)XD
王重阳作《劝丹阳戴华阳巾》:
怎识铅和汞,难分坎与离。青巾如戴起,方认紫灵芝。
马丹阳回《丹阳继韵》:
专志搜铅汞,留心认坎离。青巾欢喜戴,清净种灵芝。
最后:
王重阳作《赠丹阳》:
掷下金钩恰一年,方吞香饵任纶牵。玉京山上为鹏化,随我扶摇入洞天。
马丹阳回《丹阳继韵》:
风仙化我已经年,悟彻吞钩任线牵。参从本师云外去,功成决上大罗天。
全真七子对王重阳的宗教思想的理解各有不同,丘处机后来总结,自己和其他同修在继承师父的基础上,或多或少都有创新的解读和自己新的见解,而马钰是严格效行师法的。
一篇篇的丹阳继韵、丹阳次韵。满纸都是谆谆的心意,和拳拳的回应。
未完待续。